【随笔】   1990 不惑之年

泰兰宝瑛随笔   1990
不惑之年
王泓
1990-8-22

爸爸:
      妈妈睡了,今天是我生日,乖儿子想和您唠叨几句,不要嫌我烦。
      四十岁了,就像做梦一样,迷迷糊糊的就这样走过来了。时间如梭,我们分手十五年了,您在那边好吗?您总说人是有灵魂的,您就是到了天堂也会与在人间的我们同在,您看见我了吗?!
妈妈最近好多了,就是太磨人,天天晚上不让我睡觉,总要和我聊天到一两点。什么都问,什么都说,一分钟也离不开我。以前我是小蘑菇,现在妈妈是老蘑菇。
      这几年我早都习惯了,早晨上班前我把她的事都料理好,洗漱、上厕所,早饭给她做好,药给她吃了,液给她输上,再听她唠叨唠叨,就上班去了。好在有专车非常方便。中午江丽管,晚上妈妈一定要等我回来才吃饭,我不回来,她不吃饭,太任性。只要我一下班,就不能离开她的视线,一看不见我就拼命喊,有时都能把我喊毛了。这大夏天的,晚上吃完饭,我和江丽就推着她上天安门转一圈,回来给再她洗澡,凉快凉快。真是个老小孩,一洗澡就是这不对那不对,洗个没完没了,太爱干净。
      和您在家的时候一样一样的,穿的一定要干干净净,头发一定要有模有样,差一点都不行。天天要吃锅贴,我只能让江丽做,她总闲江丽做的不好吃,非让我给她包,不包就闹,真是个老小孩。
    别看她在生活上像老小孩,但一点都不糊涂,家里的事都是她自己管,我工作的事她也管,可真行。我每天回家把单位的难事都和她说,妈妈总是给我出许许多多的好主意。特别是我科研工作,她给我出的主意最多。现在她和您一样天天给我讲逻辑,给我讲一个科学家的创造,必须学会胡思乱想,和您当年讲的一模一样,连个字都不差。我写东西时她从不打扰我,管我写多晚她都等着,她一定要等我写完后才来和我唠叨,直到她唠叨完才安安静静入睡。
      妈妈,刚病的时候,我真害怕,怕妈妈也离开我,现在我可有信心了,妈妈自己坚持锻炼,按时吃药,非常自觉,爸爸放心吧,妈妈一定能够长寿!
     爸爸:一晃我已经进入到不惑之年,跌跌撞撞的走过了这四十年,那是我快乐与痛苦走过了八年,我的童年;那是我稚嫩与无奈走过来十一年,我的青少年;那是无迷茫不堪回首走过了十年,我的青年;这是改革开放的十一年,使我步入中年。过去的一切都成了痛苦、茫然与冷静的回忆,过去的一切都成了我经历过的艰难,都成了历史对我的磨练,都成了使我人生的历练光环,这一切转眼成了昨天。
     爸爸:现在这个社会变量,我感到道德在逐步消失,人心在逐步涣散,好像什么都是假的,没有真实而言,我们军工单位还好,这个社会已变成为灯红酒绿的旧社会。我总在想这就是改革开放吗?这就是人民需要的幸福生活吗?我去做浙江做国土调查,在浙江我看到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一面,温州与丽水山区百十里,天地两重天。温州的农民一个在天上,丽水的农民在地狱。我是含着泪在丽水搞调研的。这里没有衣穿,没有粮吃,没有电,没有水,没有学校,只有社会的最黑暗面。我把身上全部东西都留给了丽水山上苦难的农民了,我只感到罪恶,我只感到悲哀。太悲伤了,我一病不起,踉踉跄跄下山。我很难过,没有想到解放四十一年还有这样穷苦的人们。我很失望,我是带队的领导,什么也不能说,我天天晚上哭,回来更不敢告诉妈妈,这几天妈妈都看出来我有心事了,我绝不能和妈妈说这些,不能刺激她。一个国家怎么能够是这个样子,相隔百十公里,一个是天上人间,一个是地狱度日如年。这些和谁说?只有和您唠叨唠叨。
      爸爸: 您的说点高兴的事,您的大外孙威威,他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和他爸爸妈妈一起过,每星期天来家里看看,威威是老太太的乐,他是全家的欢乐,一看见威威什么烦恼都没了。这个孩子非常像我,习惯非常好,尊老爱幼,爱护小动物,上街从不向姥姥、爸爸、妈妈和我要东西,给都不要,很听话,身上没有坏毛病,不出门,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看电视,院里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人人都喜欢他。就是太是胖了特别能吃,都这么大了一见到我就是二姨讲故事。开学就上中学了。慧文中学,原来的崇文教会学校,还可以吧。这孩子大了也差不到哪去,妈妈和我一直带他,差了点男子汉的阳刚。
     爸爸:我现在仍和以往一样看一些哲学书籍和我的专业书籍,您教我的读书方法真是受用,书中的精华很快就被我吸收了,速度真快。但您那《红楼梦》我真是从这个迷宫中走不出来了,找不到您说的那个“隐”。现在我对于我来说不是读书问题,而是如何看待这个社会问题,如何跟随历史向前问题。有十个问题向您请教:
      1.这个社会没有信仰,没有世界观,没有价值观,谁来重塑?
      2.社会伦理道德沦陷,人与人的关系极度淡漠,政府为什么不管?
      3.中国贫困地区何时能够真正脱贫?农民何时能够见青天?
      4.人与人毫无信任感,谎言满天飞,实话沦为谈怎么办?
      5.国家编写政策如此之乱,谁来对国家政策负责?
      6.贪官处处可见,越来越多,无人堵无人管怎么管?
      7.教育乱,后继无人,老师们去挣钱,教育乱预示着国家亡的局面怎么办?
      8.国家穷的就剩下一个“钱”字了,难道这就是改革的必然现象吗?
      9.政府知道下面是什么样吗?如何治理?怎么出拳?
      10.在这样的社会我该怎么办?我所领导的团队怎么办?
      爸爸:我现在一天到晚心里乱糟糟的,今天是我的生日,根本无心去放飞白鸽,看不见社会的温暖,看不见人与人间的大爱,这个社会充满了阴霾,充满了无奈。我真看够了!
      爸爸:这就是我步入不惑之年的感受,但请您相信我,我一定记住您的话,宁愿不干事,也不能不为人。做一个正直的人是我人生第一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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