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歌】当家

作者:王泓日期:2011-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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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歌当家
王泓
2008-8-22
　
1966年生日那天
我已经十六岁
清晨我放飞白鸽
我的小点点
给人间送去祝福
帮爸爸妈妈扫去烦恼
给爷爷奶奶
送去我的祝愿
给姐姐送去我们的欢笑
那是我的爱
那是我在蓝天中翱翔的自豪
　
但那天大人们都怪怪
早晨妈妈给了我一毛
买个油饼当早点
妈妈让我放学
在家门口先瞧一瞧
我不理解眨眨眼
爸爸说：乖儿子又长高
今天起就是大姑娘
让我好好扎一扎
爸爸用胡子扎着我的脸
好痒痒爸爸仍在玩笑间
　
何爷爷叫着瑛儿的名
今天是你的年
爷爷给你一个包
放在厨房墙角边
我好奇的问
爷爷什么礼物
你不到万不可解
千万不要动
不要瞧
爷爷希望
永远留在墙角
回来爷爷给你准备面用鹵浇
　
奶奶拉着我的手
学校开完批判会
快去快回
省着你爹妈惦念
泪珠滴滴掉在我的脸
奶奶您怎么了
我忙给奶奶擦擦眼
奶奶我不怕您别哭
不用管我
今天你们别出去
外边太乱以免乱中焦
　
四位老人送我到门口
爸爸妈妈拉着我的手
爷爷奶奶摸着我的头
我一步一回首
走出胡同口
怎么有离别样的愁
老人们仍然站在街门口
看着我走
奶奶准是在哭
无奈的时代在发狂
时代在颤抖时代在哭响
　
开完批斗会
我赶紧往家走
呆呆站在院门口
铺天盖地的大字报
我走进家
家屠四壁洗劫一空
静壹园毁了容颜
爷爷奶奶无影无踪
爸爸妈妈被逼跪在墙头前
打倒反革命
震耳欲聋
　
家没有了
我掉进了冰冷的井天
从小公主
变成丑小鸭
从丑小鸭
变成癞蛤蟆
真是可怜啊
天堂地狱
仅仅相差四小时
上学时还有个完整的家
连说鼓的都不信啊
　
天上掉下来的塌
我无奈的傻傻
这是怎么啦
做梦吧
我忙把把爷爷奶奶找
小六悄悄告诉我
爷爷奶奶抬走啦
我眼前漆黑
天旋地转
五雷轰顶
我的天啊
　
我急问
爷爷奶奶怎么啦
他们去哪啦
何爷爷为了保护王爷爷
被铜头皮带打在后脑勺
爷爷当场就栽倒
奶奶看见爷爷倒
喝了敌敌畏
和爷爷一起倒
刚刚才把尸体抬走
警察叔叔都来了,坏人都吓跑
　
我愤怒，
我疯狂
转身就往院里跑
一支大手把我胳臂纂牢
警察小魏叔叔
把我的嘴一捂
扛着我就跑
小魏叔叔把我藏在派出所
给我吃上安眠药
怕我瞎糊闹让我快睡觉
我哭闹一会就被药打倒
　
当我昏昏沉沉醒来时
已是第二天清早
爸爸妈妈和叔叔看着我
我没有一滴眼泪
我满腔怒火中烧
魏叔叔说
是你妈妈给的冬眠灵
这样对你,对大家都好
先保住这个家
不能瞎糊闹
现在冷静最重要
　
我爬起来
就往家里厨房跑
爷爷的小包
我打开一看
15元钱10斤粮票
全家唯一的救命钱和粮票
天啊
爷爷奶奶你们走好
瑛儿一定替你们活的牢
这就是我
1966年8月22日16岁生日
　
我有灵魂的人
时时在再现
幕幕在前
爷爷用爱的灵魂围着我绕
奶奶用爱的真情追着我跑
我的灵魂
就是他们永恒的依靠
爷爷奶奶的生命
永远在我的脑
我是他们永恒的灵
我是他们永恒的爱
　
他们用伟大爱
换来了我的生命
他们用心里爱的精灵
永恒的爱
换来了我终生的梦幻
爷爷给我留下的是
中华民族爱的伟大精神
奶奶给我留下的是
母爱的真情
爷爷奶奶给我打造了方舟
把我送往人类生存的爱流
　
　
眼前的一切告诉我
家里出事了
千万冷静
不要害怕
害怕也没用
先管好自己
不要给爸爸妈妈添乱
我就是
顶天立地的当家人
我就是
爷爷奶奶大爱的继承
　
我是泰兰家族的娃娃
泰兰家族的铁塔
泰兰家族的蓝天
泰兰家族的高山
暴风雨来吧
没有什么可怕
有爱与我同行
我有勇气面对眼前的一切
坚强是我的精神支柱
不畏艰险是我的胆
毅力是我的利剑
　
那时我是愤怒的疯牛
到处去讲理
到处去挣扎
为了这个破碎的家
到处对打对骂
爸爸妈妈都不认识我啦
你打我也打
你砸我也砸
反正都不要啦
毁掉就毁掉
谁也别想要这个家
　
破坏太容易啦
任定的冷静
任定的抗争
任定的不屈
任定的以硬抗硬
否则
破碎的家就会被彻底打垮
效果出来啦
没有人敢再来我的家
就是爸爸妈妈也不知为啥
这就是我当时的真情
　
我变啦
一个不爱说话的孩子
经常出口伤人
许多问题我想不通
不客气直问爸爸妈妈
他们再也没有了“乖儿子”
爸爸妈妈
天天与太不冷静的小疯子艰难对话
句句是火
话话是牙
一个要爆炸的山崖
　
爸爸
教书育人没有错吧
怎么孔孟教育变成了反革命
我们在做啥
不要教育啦
我们受难没有什么
国家没有教育成了啦
为什么
你们说说看
政府疯啦国家怎么这么傻
阶级斗争全承办啦
　
妈妈
救死扶伤没有错误吧
没有国界的职业是无限高尚的吧
现在门外那么多孕产妇
您怎么就不给她们看
造反派不让看您就不敢看
她们肚子里的娃娃没有错吧
您这个医生算个啥
孩子都快生啦
快消毒啊
现在人都疯啦
　
从不说话的我
真疯了
和爸爸妈妈
天天魔鬼般的说话
什么礼仪
什么规矩
大吵大闹
大喊大叫
那是使人失态的时代
让人无法控制的时代
让人心痛的时代
　
爸爸妈妈都来劝我
瑛儿已经够乱了
就不要跟着瞎糊闹
现在是政治
你不懂不知道
我坚持说
我们家没有错误
是他们身上招了魔
他们把国家不当家
根本不顾老百姓
就剩下阶级斗争这一条
　
我们受难不可怕
没有财产也没啥
本来就是身外物随便他
可悲的是大小娃娃
可怜的是年轻爸爸妈妈
和没有出生的娃娃
爸爸妈妈放心我没啥
穷富都一样
爸爸妈妈异口同声的说
小祖宗别说啦
别与我们辩论啦你知道啥
　
我坚决的说
我们是善良人家
不该有这样的罪与罚
他们是错误的
你们不说　我说
反正已经都这样啦
你们二老在家里好好把养病
这个家就交给我吧
从今天起就是我当家
爸爸妈妈都听傻啦
瑛儿顶起这四壁屠空的家
　
我的当家
先要走出这个家
要自己养活自己
要去挣钱养我的家
要养活爸爸妈妈
不能让他们再把我牵挂
要出去挣钱
去哪里挣啊
真是邪了如此大的困境
我竟没有一点感觉
不知道什么是难啊
　
真是没有眼泪
没有悲伤
我不知道什么叫悲伤
什么是着急
就是天天饿着
天天围着胡同乱转着
一个傻怎么挣钱阿
头都想爆了
也不知道如何去挣钱
爷爷不让动这15元钱啊
都冬天啦
　
对!去把唱戏的叔叔找
他会唱戏会挣钱
叔叔我家出事啦
我现在当家
请您帮帮我吧
我要挣钱
家里什么都没有
天天肚子饿的嗷嗷叫
爸爸妈妈都病倒
没有饭吃可真难熬
叔叔快想办法让我们全家吃
　
叔叔问
何爷爷奶奶可还好
为了保护爸爸妈妈命全归西了
连骨灰都没找着
叔叔我饿了
快给我点吃的
叔叔忙拿出窝头和咸菜
我狼吞虎咽往嘴里塞
小祖宗来慢点吃喝点水慢慢咽
叔叔还没有说完
我早已吃光吃饱
　
擦擦嘴
我急着问
叔叔挣钱我怎么没有道
只要能肯吃苦
就能把钱挣到
我问:干什么
最苦的活挣钱最快
筛炉灰钱活最苦挣钱最快
宝贝你行吗
行!
咱们说干就干
　
　
一天多少钱　
一立方七分钱
一天要完成多少
　一天能完四立方就可干
宝贝可非常累
你细皮嫩肉的经不起风吹
你爸爸妈妈还不心疼死
家都快没了
还管什么细皮嫩肉
还什么风吹不吹
天上给我送来个小妖怪
　
叔叔咱干
爸爸妈妈
为我们遭了那么大的罪
爷爷奶奶都为我们没
累点不是罪
爸爸妈妈早就说
世界上只有人类享不了的福
没有人类受不了罪
受苦受累都是福
没有经受艰苦就没有成就
没有磨难就以后
　
我来到尘世间
从来没有听说筛炉灰
也不知道怎么干
叔叔把我带到炉灰场
天啊
这个大山可怎么搬
叔叔咱们可真要愚公移山了
叔叔找筛子
我找锹
找个棍子把筛子一支上来
立即开干
　
一天下来
我累的都找不到东南西北
颠三倒四往炉灰堆上一倒
刚才还是满脸的大汗
现在小风嗖嗖
汗水前心贴后心
冰凉到了冻的上下打牙的冬天
叔叔不停的咳　咳的我心发毛
我给青衣叔叔捶捶背
捶捶腰稍好
　
我和叔叔满手都是大血泡
都没有感觉到疼
叔叔握着我的手
心疼的说
孩子明天咱们不干了
我斩钉截铁的说　
不!接着干!
我看着叔叔哈哈大笑
满脸是灰　活生生的青衣变老妖
叔叔看着我也直笑
　一个小灰淘淘　没有跑
　
我们相互看着哈哈笑
既有苦来
也有欢笑
哪有那么多烦恼
不敢有烦恼
和戏文一样
命里注定走一遭
没有哪个能跑掉
这是命运的抗衡
这是与命运的赛跑
这是天对我的熬
　
叔叔把钱领到
一共两毛八分钱没跑
叔叔自己留了一毛一
宝贝叔叔一个人吃完
全世界都不饿跟着跑
你小小年纪就要养家糊口
比我难心事多了不少
给你一毛一七
先填饱肚子才是了
这时我泪水开了闸
抱着叔叔大声嚎啕
几个月的委屈
一股脑全倒
　
今天我正式自食其力了
天让泰兰家族不倒
我是爸爸的乖儿子
我是泰兰家族的自豪
我拼命哭
哭够了
不好意思看着叔叔笑
叔叔看着把头摇
走!宝贝 !
咱们回家买粮食
快跑
孩子就是孩子
一会哭
一会笑
没有那么多烦恼
叔叔哼哼着
苏三起解小调
我扛着铁锹回家了
这就是
我挣钱的第一天
那是
1966年11月25日
　
从那天起
我开始了长达九年的坎坷生涯的煎熬
社会在闹
生活在跳
人类和时间在相互追赶赛跑
历史车轮还是照样向前
国家的历史倒写了几笔
这就是一个普通知识家庭历史的写照
今天和大家没事闲聊
现在美好的生活来之不易
大家可要珍惜好